2010年3月26日星期五

你真的决定与我同在?

石头的形状和位置,早就被我们的先人改变了。但是与石头有关的一样东西不能由他人决定——高度。这只能是由自己处于石头的相对位置来判断,即使是石头砌成的墙。站在墙头,你真的需要他人同往吗?
虽然E-mail的诞生远远早于即时通讯软件,但是我发现在传递即使几十K大小的文件时,更多的人并不喜欢用电子邮件,反而要动用通讯软件。我理解,这是孤独的表现。因为只有孤独的人才希望时时刻刻有人同在。在点下鼠标的瞬间,当你得知网络另一端,有一个人同样的关注着这件事,你会觉得心理好受些。
一直做跟媒体相关的工作,就算再不善于总结经验教训的人也能发现,凡是指望读者正襟危坐来欣赏的媒体,大都在销售量上不尽如人意。反而是那些直接瞄向厕所的读物比较受欢迎。毕竟,阅读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我并不是说所有的文字都应该像《playboy》一样被藏着读才好,但是一定要从骨子里认可,要让阅读的人自己随意掌控阅读的所有环节才能比较贴心。但是事实往往并非如此。太多的书写都有着假定的目标人数,依靠发行数量;有着假定的目标受众,依靠广告投放人群。所以在写这样的东西时,没几个人能真正放下身段,只能尽力讨好。但是我国著名教育家郭德纲说过,高雅不是装的,孙子才是。因此,我很遗憾的发现自己几乎不会不装。因为我有太多敲下的字,就是为了特定人数和定位。
回头看来,有那么多不喜欢文字的人,在用文字吃饭,有那么多不相信文字的人,在用文字发财,因此有那么多不让人喜欢的文字存在,有越来越多不让人相信的文字竖在眼前,正是源自于此。当文字符号不能代表客观的事物,我们如何知道今夕是何夕?


书,并不总是好的。对于当一个读者来说,我的看法是,我们为什么要看这些符号,不取决于这些符号能够涂抹出多少从未见过的颜色、奇观,而取决于我身为一个读者,能够站在这些石头上看到多远。在这时候,我可以选择用石头横在眼前,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可以选择踩在脚下,让它变成高度的一部分。显然,后者更吸引我。
文字,并不总是好的。对于书写状态来说,以严肃的姿势写,最大的问题不在领子紧,而是呼吸频率不对。当写作者把呼吸的频率调节成与假想中的庞大人群心跳一致,怎么可能写出可以垫在脚下的石头?因为写作者的初衷压根就是要把他的想法变成人们眼前的一块巨幕,去阻挡人们看到远方。
我用email写下这些字,并把它发往一个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的地方,一个石墙之外的地方。在我申请一个遥远异域的博客时,我以为只是一个姿态,睡醒一觉我知道了这不是一个字面上的两个字,而是对于写作状态本身的一个改变。在那里,使用我母语——汉语的最广大的人群无法到达,在那里,知道我身处环境——中国的最庞的人群不能踏足,在那里我会彻底放松下来。
最好看的文字,是不需要组织起来研究学习、认真贯彻、深刻领会的,不求时间的同步,不求信念的统一,往往是真正长存的开始。最安全的生活,肯定也不是需要一个个媒体狂欢、持续报道、连篇累牍来实现的。好的东西,必须要自动自觉地融会进一个人的生命,本身才有生命力,否则只能是刷在墙上的字。即使用色再凶猛,字体再奔放,也无用处。
昨日,参加一个由陈丹青主讲的活动,讨论外国音乐在中国。陈丹青的谈话脉络很简单,从个人的经验开始,讲述他看到的外国音乐,主要是古典音乐在中国的简单历程。他谈完,就是观众互动了。我听了几个,基本上谈出来的都不靠主题,都是花很多时间谈自己的音乐生涯,以及对陈丹青的景仰程度。我理解他们为什么在一个公共时段,大肆描述与他人无关的自己久久不能平静的心绪。对于音乐和文字、绘画来说,在这一点上是共同的。它是一个由受者自身来完成的工作,根本就是一个私人活动。即使如陈丹青,也不可能把这个东西完全摘出自己的生活以外。在参加活动之后,我回想起来,看到的是书挨着书,人踢着人。那些成为公共知识的东西,并排挤在那里等人阅读。而阅读的人之间,则是互相推搡,竭力保持自己的感受完整性。碰巧,“接受观点”本身就像一把椅子,空在那里无人理会。


我想,其实在“接受观点”这个问题上,我们都不需要一个时刻在线的同行者。我们需要的是站的尽量高,即使是墙头不是山头,看的尽量远。站的高了,我们还要努力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而不是一个起哄的伙伴。人人如此,我们会看到一个多么丰富多彩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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