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3日星期一

《我们在此相遇》,记忆是地图上画出的客厅


译者: 吴莉君
作者: [英] 约翰·伯格
出版社: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深秋的下午,给人一种白日时光明显缩短的凄凉之感。里面有种无法赎回的东西。”
带着这样一份凄凉,白发男子摊开一张纹路和字迹都已模糊的地图。不过,他好像不在乎这些,他的眼睛都已闭上。这时候,吱呀声慢慢推开房门。男子睁开眼睛,用眼神迎接走进来的客人。
尝试用文字记录约翰·伯格的文字,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当你被作者带入另一种人生的时候,难免会用另一种人生的通用语言来讲述。就像约翰·伯格笔下亡魂——母亲所说,一读书,就丧失了所有时间感。因此,用粗读的方式与约翰·伯格相遇,也会不得已掉进他的特殊世界中。
我很难躲避开作者的说话方式,却又因为对方太过强悍而汗颜。他身手敏捷,惯于从一条线跳跃到另一座桥上。“广场上那两个女孩并肩走着,这样她们就可以用大镰刀把自己吸引到的目光收割下来。”这样把天马的翅膀掰下来装到自己身上的能力,确实无愧于“美丽”二字。
这么说既不是谄媚,也不是贬低, 似乎男作家的文字就理当粗犷些, 实并非如此。本 书倒也并不是那种很旖旎的气味,书中不乏让人微微一愣的话。“表演必须有风格。必须在一个晚上连续征服观众超过两次。为了做到这点,那些层出不穷、接连不断的插科打诨,必须导向某个更神秘的东西,必须引出那个诡诈又不敬的命题:生命本身就是一场单人脱口秀。”
原谅我如此频繁引用书中的话。在看完本书第一章的时候,我就暗叫糟糕,这注定是一本引诱我不断抄书的“坏书”。无论在文字水平,还是布局谋篇上讲,约翰·伯格都掌握了一种技巧。在读的过程中我甚至想,所谓的写作技巧,也许并不是先人摸索、总结出来的什么宝贵经验,而更像是某种神迹,就直愣愣摆在那里让世人惊叹的。这并不像无数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打下来的均价每平米超过二万五的江山,而是某种自然规律,见到,不借助外力就会叹服。
但是撇开这些好看的能当画一样审美的文字,我认为约翰·伯格也是个狡猾的家伙。在一个签证越来越容易办的时代,这种以地名为明线的排列方式,也许并不像梁文道所称的“地志书”那么拗口、先锋。至少不会像里斯本对于广大利用五一劳动节出门旅游的中国人想象中那么浪漫。
这不过是一种技巧,或者说障眼法。很难想象,一个广东潮州的哥们口中,河南焦作是一个多么具有独特气质的城市,反之亦然。可能是我坐井观天的以千人一面的城市发展观,抹杀了欧洲一些优秀历史传统的城市特性。但是至少我在本书中,没有找到支持梁文道所说的“地志 书”特性。
我想也无非是作者先摊开了记忆的地图,然后记忆深处那些众生,纷纷不请自来。发生在作者与众生间的千丝万缕联系,网住了一个个记忆中的城市。而一座座城市在记忆中的股沟地图上,逐渐用3D形式,搭建出一幕幕相遇、离别的舞台背景。
我们是在城市中旅行吗?今天我们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无所谓状态下的尝试。但在未来,遥远未来的回忆中,我们的每一步都与身边的人紧密联系在一起。旅行和城市,都与那些身边的人密不可分。我们不再能抛开任何一个,而单独忆起某个片段。乃至于,那大段的日子都会被某种他人带给我们的情绪所覆盖。
因此我想,无论是里斯本,还是马德里,约翰·伯格都没有像某些挖空心思做腰封的家伙一样,找什么独特特质。他就是在认认真真地写下有关自己的一段段记忆。这段记忆来自母亲、情人、导师……更来自历史与哲学。与地名本身,牵连最少。
想到此,我就不那么汗颜了。约翰·伯格可能小时候不小心踩过什么大脚印,所以得到了某种特别的眷顾,因此他真的有两把刷子,能把记忆用语言描绘出来。但是这并不表明有多么特殊,没有描绘能力的人,并不代表记忆就因此缺失了诗意与美丽。
广东也好,广西也好,东西南北京也好,肯定听上去没有葡萄牙西班牙日内瓦浪漫。但是它们同样有着千奇百怪、莫名其妙、缠绵悱恻的记忆。这里的人们老了,照样可以打开地图,不用卫星地位就找到记忆中的那个街角,那棵老树。嘿,那些老朋友一个一个上门来了,连门都不敲。
白发男子看着有的甚至叫不出名字的人说,你没变啊。那人也道,你也没变,一点没变啊,哈哈!
对,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地图上,山还是那座山,你也还是你,永远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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